顾虑

暗自喜欢Part four

报告我更完啦（挨打）

12.

九月今天很早结束，他们俩走到车边，九月向他伸伸手，“车钥匙？”他恍然，一边拿出钥匙递给她一边询问，“拿到驾照了？”

九月点点头，“最开始要求有人监督嘛。”她坐上驾驶座，系好安全带，“就当你看着，会让我安心一点好啦。”

一时之间通往她家的路有些漫长起来，十月意识到九月开向的方向并不是直接去往她家，“去哪儿？”她很认真地看着前方，“菜市场啊。家里没东西吃了。”

他一时无言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题，“带墨镜口罩了吗？”九月愣了愣，“车上没有吗？”

汽车在菜市场前停下来，十月和她对视，“没有。”她佯作一脸严肃地思索了一会儿，随后给他个笑容，“那就只能麻烦经纪人替我去买啦。”

十月拿着她给的清单的时候仍有些茫然——他不常进菜市场，更经常是综合的购物中心里挑选食材，或者点外卖。

排骨、土豆、西红柿、鸡蛋...他顺着清单一项项的买下来，在心里打上最后一个勾时长舒了一口气。

九月把他买好的菜清点一番，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很愉快地开口，“既然麻烦经纪人去买菜，那不如请你吃这顿饭作为补偿吧？”从避嫌的角度他应该果断拒绝这个邀请，但心里那点微不可查的雀跃，让他答应了下来。

九月的住处虽然他常常来，但很少进门，现在一看，打理得干净而精致。

进了玄关，左侧临着餐厅和阳台，阳光从落地窗飞进来，落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光斑。

他在门口有些局促——屋子里的瓷砖干干净净的，鞋柜上还摆着拖鞋。九月弯下腰换了拖鞋，很细心地注意到这点，“我记得你上次来好像买了一双，我去找找，你等一下噢。”

她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进卧室，两三分钟就拎着上次两个人一起买的拖鞋走到他面前，弯腰把鞋子放下。

“你随便坐，我去厨房。”九月站起身来，眨眨眼，“如果经纪人愿意帮忙的话——”她拖长了尾音。十月很自觉地接上，“好。”

下午的阳光热烈而烂漫，九月帮他挽起袖口，一本正经地调侃着——让自己的经纪人帮忙打下手做饭的明星，可真是独树一帜了。

她娴熟地冲洗蔬菜，十月操刀，土豆、西红柿变成一块块、一片片。九月看着他手下动作，“会做饭啊？”他专注于刀下迸出汁水的西红柿，“会的。”

九月拧开天然气灶，没头没脑地调侃他，“那嫁给我经纪人的女孩可真是有口福了。”

十月手下的刀顿了顿，抬起头去看九月——她正往锅里倒食用油，耳后的头发披散下来，看不清神情。于是含糊地回答，“什么啊，连女朋友都没有，怎么谈婚论嫁。”

他听到九月很轻的笑声，“是经纪人你不想找吧？你出道可能比我都红噢。”她拿着锅铲，眼神轻巧地从他身上滑过去。

十月低着头切那个无辜的西红柿，“一直都在娱乐圈里，难道我能和那种大明星谈恋爱吗。”九月把葱姜倒进锅里爆香，滋啦滋啦的声音里她说话的声音仍然清晰，“那就找小明星咯。”她语调轻快，尾音上扬短促，像是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。

小明星才不会在乎你手上有没有好资源呢，能不能帮她出名呢，她只在乎你做的饭好不好吃，会不会替她去买菜提鞋。

13.

切完菜十月就被她赶出了厨房，理由是朕的江山怎容他人指手画脚，十月哂笑。

他很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摸出九月放在老地方的遥控——她的整理习惯很好。打开电视，随手调了一个台。

恍惚中有些像周末两人早早回家，只为了操办一顿午餐。人活着，仿佛真是为了肚子里那一口暖暖的食。

电视里很合时宜地播着一个有九月参与录制的访谈类综艺，她穿了墨绿色的衬衫，裸色的阔腿长裤，挽起半边金色的发，透着一种柔和又典雅的美丽。而她在厨房里唤他名字，“过来端菜开饭啦。”他便忙不迭地放下遥控器应答着向厨房走。

“既然你在看电视，”她停顿思索了一会儿，“那今天就破例在客厅里吃饭好啦。”十月笑着点点头，“你会后悔的吧？”

饭菜上齐，那个访谈类的综艺才播到一半。九月一边夹起一筷子西红柿炒蛋试试咸淡，一边疑惑道，“今天怎么有兴趣看我的节目？”他夹了块排骨，“恰好放到就看了。这个主持人挺不错的。”

九月盛了一碗汤，“他还问过我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呢。”十月挑眉，“是吗？”

恰好电视里问到这个问题，十月把剩下那半句吞了回去——她听了这个问题很安静地笑，面对镜头仍然是从容的，“一开始总觉得，我爱的人最好要是个盖世英雄，为所爱平山海。后来，我理想的人只要站在我身边，陪我一起走过山海就够了。”

主持人追问了一句，“所以九月的意思是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？”她舒展眉目地笑，“也可以这么理解吧？”

他总觉得九月的回答或许是认真的，但这样的意味未免太过不明。

陪你走过最多最长时光的，似乎也不是我。我只是总觉得，总觉得理所应当，就是我。

十月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，她一脸嫌弃地夹起青菜，犹豫了好半天才一口塞进嘴里——都是他劝的多吃蔬菜。

九月注意到他不动筷子了，有些奇怪地看看他，“怎么？我今天做的很难吃吗？”他急忙摇头否认，“没有，很好吃。”九月拿筷子尖敲敲他碗的边沿，“那你不饿？要不就是不愿意吃我做的？”他顿时识趣地默默夹菜添饭。

饭菜香徘徊在小小的客厅里，金灿灿的阳光侵占了大片领地。好像有些东西没必要那么急着问出口，也会得到一个不错的结局。

14.

还有快一个月杀青。

一切都很平静正常，但是十月隐约察觉出什么在变化了——送她回家时偶然瞟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微信对话框，眼熟的头像属于公司的那位金牌经纪人。去剧组时可能在饭点找不到她，和谁在一起不得而知。公司给他安排的额外工作越来越多。

生活突然变成一个四面八方倾轧而来的铁笼，把生存所需的氧气尽数挤压。密不透风，无处可逃。

那种压抑与焦躁只在夜晚爆发，白天累了一天却失眠，拉上窗帘一片漆黑的房间里，他睁着眼睛难以入眠，剩下的似乎只有等待天明。

夜里的寂静唯有让思绪翻飞来打磨时光，未曾确定的心意、说不出口的情愫只有在这时候夺得喘息的时间，在他脑中不住交错，织成一张密密的网把他裹挟其中。众多的猜测与怀疑，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
好像一切的亲昵与温馨，在经纪人这个称呼下，都是他应尽的职责。换一个人，也会一样。

这种矛盾与不安推着他避开九月，逃避可耻，但是有用。想不通就不去想，决定不了的事情，就把决定权给他人。

他向来如此。

15.

那天九月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忙着看文件，没顾上看屏幕，顺手接起来，礼貌地问候，“您好，我是十月。”

对面的声音略显嘈杂，“是九月的经纪人吗？”他心头跳了一下，快速地拿起包，“是。她怎么了？”

对面的声音解释得有条不紊，“今天她吊威亚，出了一点设备问题，崴到脚了。休息过程中晕过去了，我们猜测是因为低血糖，正在去附近的第三医院，应该问题不大。出于安全考虑，我们解锁了她的手机，打给了你。”

他快步走到车边，发动汽车，“好，我知道了，我现在过去。”

电话挂断，十月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——总有一些不得不承认的事情：他为了这一个电话，就可以放下正在拍摄平面照的新人，打断所有的工作进程。甚至循着那人说话的蛛丝马迹，猜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。

他这次开得很急，一路上在限速边缘，车到了第三医院门口，他拨了九月的电话号码。

对面迅速地接通了。“你们现在到哪儿了？”对面的男音很镇定，“门诊区四楼。在等检查结果。你上楼的话直接到住院区五楼508就好。她在那儿。”

他很轻地吐出一口气，“好，谢谢了。”停车，站在电梯面前等了一会儿，电梯楼层数慢慢地跳动着，他转身走向楼梯口。

推开508的门的时候九月还很安静地睡着，那是特意安排的一间独立病房，他倏忽心轻了轻，尽量安静地走进房间，坐到床边的椅子上。

单人病房布置得简约雅致，他难得有机会仔细看看九月。

有小半月没有见面了，九月睡得很安稳的样子，眼下在化妆后仍有很淡的青黑，唇色浅淡。

流光相逐，一气儿飞进房间里，她羽睫在脸上投下一片小扇似的影，轮廓被描画得柔和细腻。

他轻轻叹气，握了握她放在被外的手，些微的凉意。有人敲了敲门，他突然有些心慌，急急地放开她的手，起身去开门。

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，身后的男人对他微微点头问好，“检查结果出来了，轻微低血糖和疲惫，没什么大问题。”十月点点头，突然的轻快使他近乎木讷地回答，“谢谢。”男人微微笑起来，“现场还很忙，我可能等会儿就要离开。要麻烦你了。”

护士娴熟地在她手背上涂抹酒精消毒，寻找静脉血管，将针头扎进血管，挂好药水瓶。

他站在旁边，只留意到针头扎进时九月不安地皱眉。

16.

一觉好梦，九月睡醒时下意识地想摸手机看看时间。

手背微微的僵硬和冰凉让她意识到不对，想睁开眼去看，手上有温暖的触感，熟悉的声音很平静地安抚她，“别动。”

九月乖乖睁开眼，和他对视。十月叹气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，“最近是怎么了？”

她眨眨眼，“脚踝疼。”十月不动，她撒娇，“你看看。”

十月是拿她没有办法的，被子的一角露出女孩子小巧圆润的脚趾，一副吸引他注意力的样子。

他啼笑皆非，顺着女孩子意思揭开些被子，几乎立即变了脸色——脚踝处显然的红肿。

女孩仍然软糯糯的，“好疼。”十月听不进这样类似撒娇置气的话，抑不住的有些生气，语气里都带上了责备，“你最近到底是怎么？又是低血糖又是扭伤？”

他抬起头来看九月，她明显是猝不及防被凶到的表情，很委屈地眨眼，像要掉眼泪的样子。

十月难得没有心软，反倒愈发心烦意乱，重重叹气，“算了，不和你发脾气。我去找护士拿冰袋。”说完帮她掖好被角，转身出门。

她委屈地坐在床上，抱着膝盖，努力缩成小小的一团。

十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埋头在膝盖里，肩膀微微地动。他心头终于软了软，在床边停了停，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，“好了，敷冰袋吧？”

九月抬起头看他，眼圈红红的，“你干嘛凶我。”十月俯身下去，把冰袋敷在她脚踝上，避而不答，“学会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，因为我可能不会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你。

她低着头看十月给她敷冰袋，“可你一直跟着我啊。”

十月抬起头，“我不能一直跟着你的。”她晃着腿，不说话。

九月出院的那天穿了一身黑色裙装，将将露出一截脚踝。十月看着前方，目不转睛。

她很轻巧地开口，“我出院后应该不久就要杀青啦。”十月下意识地微微攥紧了方向盘，“嗯。”

她不说话，靠着窗轻轻地哼唱，曲调熟悉。

“In your eyes,there is a heavy blue.One to love,one to lose.Sweet divide,a heavy truth.Water or wine,do not make me choose."

她轻巧地拉开车门下车，语气郑重，“我会等你的答案。”

17.

杀青那天晚上开了庆功宴，九月坐在首席的位置，尚还带着妆，在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星光璀璨。她对面坐着那位经纪人，两人时不时说上两句话。

处理事情迟到的十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。

他不动声色地落座在最后，恍惚中意识到当年那个眼神柔软得像一只小鹿的女孩，成长得比他想的还要快。

仿佛是转眼间，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聚光灯下，落落大方，笑容优雅。已经撑起了自己的一片天。

他没什么话和其他人说，一个人自顾自地喝酒。只有目光一直聚焦在坐在首席的女孩身上。

九月从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，他面前空下的酒瓶多起来时，她有点按耐不住，微笑着向对面的经纪人致歉，“失陪一会儿。”

她站起身，走出房间，裙摆有意无意擦过他的座位。

她在走廊上站定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舞，敲出一句话去，思索了好半天，点下发送。

“出来一下嘛。我有话想和你说。”

秋日的风有些凉，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，一直没有收到回复。

单独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来，她有些紧张地微微站直了，走出来的却是剧组的现场导演，看见她很亲切地打个招呼，“外面冷，没什么事就坐里面去，没人给你灌酒。”

她弯起眼笑，“谢谢顾导。我有点儿事。”顾林峰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摆摆手，“年轻人嘛。我先走了，回趟家。”她点点头，和顾林峰道别，“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
顾林峰冲她挥挥手，慢步走出去。包厢门又推开来，她转头去看，十月安静地立在门前，暖黄的灯光从他背后的房间里涌出来。

他一步步走过来，定在她面前，不开口，微微低垂着眼眉看她。

两人沉默了半晌，她努力轻松愉快地开口，“杀青了。”

她抬起头和十月对视，他却避开，身上带着酒水的香味，连开口都带着鼻音，“嗯，杀青了。”

她倏忽觉得心灰意懒，认认真真看了他一会儿，很快地应了一句，“好。”转身准备回去。

外面太冷了。

背后却被酒香味包围，男人若有若无地环着她的腰身，自发地靠在她的肩上，带着哭音，“不要走...”

她几乎僵在原地。

她没有立刻离开显然让十月有些得寸进尺了，不自觉地揽紧了她，在她肩上蹭了蹭，“你没有那么想出名，是不是...”

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念叨，“不要签，不要和别人走...”九月努力地镇定下来，放低声音哄他，“先放开，你在这儿等等我。我和陈导去说一声。”

她感觉到肩上有些温热，他被放开这个词刺中一样，低哑地啜泣着，字句断断续续，“不放...不走...”

九月努力地组织语言，重新说了一遍，“我去和他们说一声，然后我们一起走，好不好？”

他迟疑了一会儿，生怕她会走似的慢慢松开手，“好。”

九月从他口袋里拿出钥匙，他很自觉地坐上副座。

他靠在座位上，侧着身，安静地看着她，眼睛里星光闪闪。九月倾身把他衣角理平，系上安全带，“我们回家。”

他就很开心地笑起来，孩子气地弯起眼，伸手覆在她挂档的手上，“回家。不理他。”

夜幕初降，星光点点，她穿着高跟鞋，怕踩油门和刹车不稳当，开得很慢。酒精已然到了发挥效力的时候，副座上的人就侧着身睡着了。

正是下班的高峰期，车如流水、灯光汇聚，她恰好有时间转过头看看身边的人。

十月最近或许很忙，碎发凌乱，有些晦暗的灯光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。来她的庆功宴也没有穿正装，白衬衫外罩了一件牛仔外套。

一身好看又不太正式的装扮——九月这样评判。

18.

似乎就这样没有告白，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。

九月想起他在自己家里醒来时近乎慌乱的表情仍然觉得好笑——尤其是听完她编造十月本人醉后酒品如何不好，看见她一副泫然欲泣令人看了就觉得她受了“欺负”的表情时。

当她忍不住笑意，告诉他只是开玩笑时，他立刻松了口气的神情里那种放松意外地动人。

她坐在床边晃着腿，“那么害怕自己真的酒后做出某些事情来？”她狡黠地眨眼，像一只小狐狸。

他有点不好意思，“肯定...害怕啊。万一...”他欲言又止，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。

九月反倒了解了他的担心，靠过去拥抱他，十月身上有她的沐浴露味道，“我不走。”

他略微僵住，随后郑重其事的在她额上亲了一下，像烙下什么誓言。

“好。”

end.